男友从无限流穿回来了 江色暮 4164 字

第 19 章

  不过在那之前,玻璃上已经有了一位新的客人。

  季宵堵好门,一回身,就和对方视线对上。

  如果不是亲身经历,我会给当下场景一个“尴尬”的评价。季宵断绝了两个“求助者”的生路,却把自己和另一只鬼困在一起。

  新出现的是阿莫尔。

  他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,但他的面孔呈现出一种青紫色,眼睛瞪圆,嘴巴张开。

  就这样和季宵对视。

  而我,在这一刻,想到了此前罗德里克告诉我们的、阿莫尔的死法。

  他喝了很多酒,在一个夜晚,悄无声息被涌上来的呕吐物呛死。

  第13章驾驶舱(下)

  这个跛脚船员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死亡。

  他面容可怖,却还是自如地与我和季宵打招呼,说:“邵先生、季先生,你们怎么会在这里?”

  因为喉咙里的呕吐物,阿莫尔的嗓音十分含混,又带着当地口音。我从眼前玻璃的反光里看季宵,见他的眉尖轻轻拧起,显然,是在非常、非常专注地听——恐怕连当年高考听力部分,都没得到这样用心对待。

  但只是“专注”,仍然不够。季宵需要连蒙带猜,才能搞清楚眼前的鬼究竟说了什么。

  好在这句话不算难懂。

  在阿莫尔话音落下之后,季宵露出一个微笑,再重复一遍那个理由:打赌,学开船。

  阿莫尔对这一切接受良好,但他还是提出了一点问题。

  他明明对自己的状况“一无所知”,可偏偏带着一种奇怪的敏锐。

  阿莫尔用一种狐疑的目光,看着季宵背后的两张桌子,嘟囔:“可是季先生,你为什么要把门堵住?”

  季宵沉默。

  驾驶舱内的空间实在不大。若从上方俯瞰,当下我们所在的不过是小小一点。

  我们与一只鬼被困在一处,不知道阿莫尔什么时候会意识到他的状态,更不知道他会如何发难。

  这是很危险的状况,我近乎能听到季宵的心跳。他在紧张,肾上腺素和汗水一起分泌,但他又能摆出镇定姿态,低声说:“我刚才没有说完。”

  他要说谎了。

  前面那半句话,谈不上完全的谎言。至少这一刻,我的的确确坐在驾驶台边。游艇在乘风破浪,往北行去。窗台上的碗里漂浮着细细的针,指引着海岸的方向。

  季宵接下来要说的,才是弥天大谎。

  他的气质发生微妙变化,带出一点端详审视。阿莫尔显然察觉到了其中不同,鬼怪从来比人类敏锐很多。我感到了温度的降低,这是某种预告。但季宵接下来开口,温度又开始回升。

  季宵说:“他们疯掉了。”

  阿莫尔一愣。

  季宵在原地徘徊两步,整个人都显得神经质起来。我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感慨,但又的确觉得,玻璃映出的那个双手合十、扣在身前,手指不停按压着指肚下骨结的季宵非常可爱。

  他走了两圈,然后蓦然抬起头,眼睛亮晶晶的,问阿莫尔:“我们可以信任你吗?”

  阿莫尔的眼睛睁大一点。

  他嘴唇动了动。我想,从季宵的角度,他兴许能看到阿莫尔喉咙里的呕吐物随着这个动作涌出来。但季宵毕竟是“经验者”,他不为所动,依然用那种狂热的、咄咄逼人的眼神看着阿莫尔。

  他对阿莫尔说:“我们需要一个在船上工作的人——”

  季宵往前。

  他各自高挑,这一步,却跨得奇怪的很短。在歇斯底里的外表下,他大约也在审视,想要保持与鬼船员的安全距离。

  鬼船员被季宵的表现骇到。

  季宵展露的攻击性,让这鬼船员的身体稍稍往后退了一步。他——或者“它”,抬起手,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并不存在的细汗。然后,他对季宵说:“先生,我不明白。”

  季宵停下脚步。

  他露出一个微笑,显得谦逊,彬彬有礼,是温和的绅士。

  “我好像没有说清楚,”季宵说,“你之前告诉过我,船上有两个船员,他们已经死去了,却又出现在船上。他们叫什么名字?”

  阿莫尔的嗓音里混合了一点惊恐,喃喃回答:“卡皮奥、杜特尔特。”

  季宵说:“阿莫尔,你这么说,我们是很难相信的。”

  阿莫尔沉默。

  “但是,”季宵话锋一转,“船上好像真的多了点什么。”

  阿莫尔:“先生,你的意思是?”

  季宵慢慢地、一字一顿地说:“多了两个……情况不太妙,看起来湿淋淋,像是溺死的人。”

  阿莫尔:“啊,先生!那就是卡皮奥和杜特尔特啊!”

  这一刻,真说不好到底阿莫尔是鬼,还是季宵是鬼。

  他们一个惊恐万状,另一个掌控局面。原先该有的恐怖景象在这小小的驾驶舱里诡异地倒转,而我余光一闪,看到了玻璃外一闪而过的影子。

  有什么东西过来了。

  这一次,不像是方才那样大张旗鼓,而是悄无声息。

  我还是看着玻璃倒影里的季宵,察觉到他脊背细微的紧绷。如果这会儿不是夏秋之交,我大约不能注意到这个。但既然穿得薄,我就会察觉,季宵肩膀紧一紧,却还是用方才的语调和阿莫尔讲话。

  “你是认真的吗?”季宵显得狐疑,“其实也有其他船员这么说。该死,难道一整条船上都是疯子?”

  “不!”阿莫尔急切而焦灼的回答,“先生,你要相信我啊!这不是有人发疯,而是真的有‘东西’回来了!”

  季宵沉默。

  他缓缓抬头,看着阿莫尔背后的玻璃。

  这一刻,季宵与外间的三个鬼对视。

  那三个鬼朝他露出笑容,又抬起手,将湿乎乎、近乎变成肉絮的掌心贴在季宵面前的玻璃上。

  但季宵面不改色。

  他低低咒骂一句,说:“怎么可能!”

  阿莫尔没有回头,所以他不知道——不应该知道背后发生着什么。

  他还是显得战战兢兢、小心翼翼,问季宵:“先生,怎么了?”

  季宵面无表情,嗓音平静,压抑着疯狂。

  他近乎是在笑了,边笑,边往后退去。

  “哈、哈哈——我竟然也成了‘鬼’吗?”

  阿莫尔一愣。

  他显得更小心了,轻轻叫:“先生?”

  季宵的笑音蓦然止住。

  他看一眼阿莫尔,眼神冷漠,像是在看一个死人。

  我近乎被这个眼神点燃,但阿莫尔只会更加惊惧。

  季宵问他:“我现在是什么样子?”

  阿莫尔忐忑地回答:“先生,你就是原本的样子啊!你大约有六英尺高吧,”哪怕只从声音判断,我也能感受到,这个鬼船员正绞尽脑汁,来描述季宵的容貌,“你有黑色的头发,黑色的眼睛。你是一位英俊的男士,”他说得磕磕巴巴,最后干脆心一横,“先生,我不明白。”

  季宵安静下来。

  他看着镜子,抬起手,摩挲自己的面颊。

  阿莫尔并不是多么驽钝的人,他很快从季宵的动作间察觉什么。

  鬼船员问:“先生,你在玻璃的反光里,难道是另一个样子?”

  季宵听到,蓦然转过视线,看向他。

  他的语气有点阴森,问:“你呢?”

  阿莫尔:“我?”

  季宵冷酷地说:“你在窗子的倒影里,是什么样子?”

  季宵此前的所有铺垫,都是为了这一句话。

  阿莫尔如今的样子,任谁去看,都与“活人”无缘。

  按照此前的规律,他会出现十五分钟。这十五分钟说长不长、说短不短。季宵当然可以选择拼尽全力,始终吸引他的注意力。但万一有所疏漏,让阿莫尔看到了窗户倒影中的自己,一切就都前功尽弃。

  所以季宵另辟蹊径。

  他直接告诉阿莫尔:船上出问题了。